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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20名公立醫院官員落馬 受賄利益鏈貫穿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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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20名公立醫院官員落馬 受賄利益鏈貫穿全院

資料圖

6月8日19時,深圳市人民檢察院通過新浪官方微博發佈消息,確認對所屬各區13家醫院的16名管理人員以涉嫌受賄犯罪立案偵查,其中包括9名正(副)院長、7名科室負責人。至此,加上4月份福田區人民檢察院以同樣罪名立案偵查的4名醫療領域官員,短短3個月,已有20名醫院高管落馬,幾乎涉及深圳所有區的公立醫院,另有5家公司及7名責任人涉嫌單位或個人行賄。

醫療界的腐敗不是新鮮事,但是,如此大面積腐敗以及如此集中的打擊力度,還是在深圳引起很大震盪。根據深圳市衛生和人口計劃生育委員會安排,7月1日起,深圳市將啓動新一輪醫療制度改革,包括取消公立醫院15%的藥品加價、允許患者拿處方到社會藥店購買藥品等措施。恰在此時揭露出來的腐敗案,讓很多人嗅到了這次改革具有的另一種味道。

落馬院長與“陰陽藥單”

6月5日17時許,正在去廣州開會途中的深圳橫崗人民醫院(以下簡稱“橫崗醫院”)院長孔德奇接到通知,要他立即返回辦公室“處理要事”。一個半小時後,孔德奇的奧迪車開進了醫院。走進辦公室,孔德奇驚訝地發現,迎接他的不是熟悉的下屬,而是等候多時的鹽田區檢察院檢察官。檢察官要求他配合辦案,隨後按照辦案程序,通知醫院總務科長在現場見證搜查物品。

目擊者稱,當天19時,孔德奇連同查獲的證物被帶走。正在上班的醫務人員見此情形,無不投以詫異的眼光。醫院管理層下達通知,要求任何人不得跟外人談論此事。不過,孔德奇出事的消息還是傳開了,許多試圖進一步瞭解此事的記者來到橫崗醫院,均被醫護人員告知“不清楚”。

6月6日下午,檢察院的車輛再次開進橫崗醫院,醫院隨後派人守住7樓辦公區,不讓無關人員接近。據知情者透露,“直到晚上,辦公室的燈還亮着,裏面有人走動,估計是檢察院來搜查更多的證據。”如今,位於7樓電梯旁孔德奇的院長室,只剩下了貼在門上“拒絕推銷”的牌子。

現年41歲的孔德奇來自廣東陸河,是骨科主任醫師,早年畢業於汕頭大學醫學院臨牀醫學專業,2006年獲得中山大學碩士學位。有關人士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孔德奇稱得上是全職行政人員,沒做過一臺手術,評職稱的課題、論文也是別人爲他準備好的。

知情人士告訴記者,自孔德奇被帶走後,他的司機夫婦也均已“失蹤”,至今沒有音信,“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孔德奇事發受到牽連。”目前,深圳醫療圈內流傳,孔德奇“已經交代了200萬元”,這種說法的依據是孔德奇有大筆資產來源不明。據介紹,孔德奇開銷很大,其中最大的一項是爲患有腎功能疾病的母親看病,一週要透析兩次,花費幾千元。不僅如此,他抽的都是最高檔的煙。“這些都需要錢啊,靠他個人的工資,肯定不夠。”據說,一些員工、藥商長期向孔德奇“進貢”,這些可能是他獲取錢財的途徑。

很多人相信,孔德奇落馬,與喧囂一時的“陰陽藥單”也有關係。早在去年5月,橫崗醫院就爆出醜聞,有醫生給病人開“陰陽藥單”。醫生開的藥單上,會有一些在醫院藥房買不着的非常昂貴的非社保類藥品,病人爲了治病,只好到外面的藥店去買,而這些藥店,一般都是醫院領導的親屬開的。此事披露後,孔德奇曾迫於上級壓力,將所管的一家藥店改爲生活服務社繼續營業。如今,記者在現場看到,這家曾是醫院“編外藥房”的建築,成了宿舍樓下的一個鐵皮房子,店裏只出售一些簡單生活用品。

書記、學科帶頭人和科室主任被抓

孔德奇被帶走的當天,坪山新區人民醫院(以下簡稱“坪山醫院”)書記蔡俊明也被帶走接受調查。該院院長孫國平證實了這一消息,但同時表示,此次行動是全市統一的,並沒有通過醫院,因此院方並不瞭解詳細情況。蔡俊明在坪山醫院工作多年,擔任書記、院長等領導職位也有十來年時間。2010年4月,蔡俊明退居二線,本打算今年6月份退休,現在看,退休恐怕要推遲了。

一位知情人士介紹說,蔡俊明總是一副領導架子,不是特別好接近。“這也容易理解,一把手責任大些,所以總有一股威嚴。”據介紹,在任期間,蔡俊明也做過不少實事,包括醫院的大樓都是在他任上建起來的。“他出事可能是因爲採購設備和藥品。”熟悉內情的人士稱。蔡俊明被帶走後,坪山醫院幾個主要負責人辦公室門口牆壁上都貼了一個醒目的標語:“拒絕回扣,拒絕紅包,嚴禁醫藥代表院內非法活動。”

這次被抓的還有深圳市第六人民醫院(以下簡稱“深圳六院”)院長張德仁。深圳六院曾是深圳公立醫院改革的樣板,張德仁在業界一直以敢闖敢幹、勇於創新而聞名。2010年,深圳六院設立理事會,通過操縱理事會成員,張德仁幾乎成了該院史上權力最大的院長。除了全面主持院方工作,他還分管部分行政及運營,其中包括財務科、招標辦等實權部門。

深圳六院疼痛科是南方首屈一指的疼痛診療中心,張德仁是疼痛科學科帶頭人,帶領疼痛科完成了多項國內領先研究,他的“微創介入治療”也極富開拓性。張德仁突然被立案調查,醫護人員均感意外。對於他具體犯了什麼事,目前也是猜測衆多。

這次被抓的還有主任級別的幹部,劉學恆就是其中之一。劉學恆是北大深圳醫院口腔科主任,從事口腔臨牀教學工作20餘年,其間赴日研修1年,對烤瓷冠橋等有精深研究。他還擔任全國口腔種植專業委員會委員等職務,獲省市科研成果1項,發表國家級、省級學術論文百餘篇。

在同事們眼中,劉學恆是一位醫術精湛、爲人低調謙和的人。北大深圳醫院口腔科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作爲科室主任,劉學恆堅持每天坐診,業務能力很強。他爲人低調不事張揚,前不久買了臺新車,是很普通的家用車。他在深圳也只買了一套有點年頭的二手房,車和房子都不是豪華型的。“他的孩子剛上大學,出事後,家人根本不敢告訴孩子,怕他受影響。”根據人們私下猜測,劉學恆或許是在醫療設備採購環節拿了回扣,最終事發。

6月中旬,深圳市檢察機關對涉案的9名正副院長和科室主任正式逮捕,對另外7名犯罪嫌疑人採取取保候審的強制措施。“取保候審絕不意味着犯罪嫌疑人就沒事了,這7人認罪態度好,能夠主動交代問題,積極配合檢察機關的調查,有的屬於主動投案自首,有的是受賄數額較小、犯罪情節較輕。”辦案人員向媒體解釋說。

三大黑色利益集中地

目前,這20名醫院領導幹部受賄案的詳情沒有披露,但從檢察機關發佈的信息中,人們能看到這些案件的內在聯繫和共同之處。

據深圳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有關負責人稱,今年4月,他們接到羣衆舉報,深圳一家醫療公司長期以非法手段向各醫院銷售醫療用品,福田區人民檢察院查辦深圳市婦幼保健院設備採購中的商業賄賂犯罪,4人涉嫌受賄。深挖此案,多家醫院的主要負責人或科室負責人的受賄事實被抖摟出來。

“這些商業賄賂主要集中在醫療設備、耗材和藥品採購環節。”辦案檢察官告訴記者,醫療設備採購與普通設備採購有很大區別,由於醫院和使用科室對醫療設備的配置和參數有決定權,因此,設備廠商和代理商願意花重金對相關負責人行賄。比如,某醫院口腔科主任,利用手中職權修改一些設備參數,幫助某供應商順利中標,從中收取了數十萬元的好處費。

醫療耗材採購過程中拿回扣的現象也相當普遍。醫療耗材一般是指一次性消耗品,如注射器、X光片等。代理商往往用高額回扣來利誘醫生提高耗材使用量,甚至有代理商虧本賣設備給醫院,目的就是通過耗材賺取利潤。此次涉案的某醫院設備科科長,就是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購進某公司設備,同時也使與該設備相匹配的耗材順利進入醫院。“公司賣設備虧掉的錢,就這樣從耗材上賺回來了。”辦案檢察官說。

藥品採購更不用說,歷來是腐敗多發區。一位檢察官稱:“藥品採購過程中的賄賂行爲最普遍,基本上被調查的每個醫院都有涉及。”檢察機關調查了某抗生素藥代理商,發現他在讓藥品進入某家醫院時,向院長、主任和醫生行賄,已經形成了一條貫穿全院的利益鏈。

回扣不拿行不行

一直以來,醫療系統是職務犯罪高發區,此次揭露的深圳市醫療系統腐敗只是冰山一角。兩年前,珠海9家公立醫院的藥劑科主任全部“中招”,人們驚心未定。今年6月,從北京到廣州、深圳、浙江溫州、安徽滁州等,各地相繼爆出醫護人員受賄窩案。

相對其他領域,醫療系統貪腐影響範圍更廣,程度更深,因爲醫療腐敗的成本往往直接或間接地由患者買單,更爲民衆痛恨。

中華全國律師協會行政法專業委員會副主任、著名律師王才亮,長期從事醫療腐敗案件調查研究和訴訟代理。在接受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採訪時,他說:“醫療衛生系統最爲典型的職務犯罪是賄賂,回扣和紅包是主要形式。近一二十年來,凡是被查處的醫療系統腐敗案件,涉案分子基本上都栽在醫療設備、藥品和耗材等招標採購和使用上。”

王才亮給記者講述了一段親身經歷的故事。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他作爲政府法律顧問參加了江西省景德鎮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是否貪污受賄研討會。景德鎮市第一人民醫院經過院領導班子討論,禁止醫護人員個人收受藥品設備回扣,而是把回扣用來建設住院大樓,買先進醫療設備。這些大樓和設備,直到今天還在發揮作用。

這位涉案院長是部隊轉業幹部,原則性很強,做事非常認真。王才亮至今還記得他說的一段話:“真的沒辦法,有些回扣你不拿還不行;拿了吧就是犯罪,我們只好用它來建設醫院。”最後,該院長沒有被起訴。

王才亮介紹說,醫院的中高層管理人員,手中握有一定的權力,往往對某種藥品的使用與否發揮決定作用。十幾年下來,藥商或設備商對這些人的賄賂已經形成了嚴密的“制度”。據北京一家三甲醫院的工作人員介紹,開藥大夫只要用了某種藥,回扣部分就直接由醫院賬房進入該大夫個人賬戶。

在由廠家最終到達患者手裏的流通過程中,藥品身價不斷翻番,最終由螞蟻變成大象,直接導致了看病貴看病難,也滋生了大量腐敗。

爲了降低藥品虛高價格,也爲了最大可能地避免藥品領域腐敗環節,2001年,國家建立和推行藥品集中招標採購制度。然而,中國社科院經濟所研究員朱恆鵬在接受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採訪時,一針見血地指出:“藥品實行集中招標採購,絕對是個錯誤的制度!”

朱恆鵬說:“假設一個省有500家醫院,藥廠要想讓某種藥進入該省所有的醫院,就要把這500個院長全部收買。但是這個省設立‘藥品招標辦’,招標辦有7個官員來決定省內500家醫院買什麼藥、什麼價格。想象一下,藥廠是把500個院長拉下水容易,還是把這7個官員拉下水容易?所以,集中招標採購初衷是爲了遏制藥價虛高,結果卻是把醫院買藥、定藥價的權力給了少數官員,他們與不法分子在中標價的制定、藥品的批發和銷售等多個環節相互勾結,形成了隱祕的利益鏈條,成爲推高藥價的幕後黑手。所以,藥品集中招標採購不僅沒有遏制腐敗,反而刺激了腐敗的產生。”

改“以藥養醫”爲“以醫養醫”

抓一批腐敗的醫院管理者能否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衛生醫療系統反腐不斷,但爲什麼腐敗仍然層出不窮?深圳市人大代表、市人民醫院腎內科主任張欣洲認爲,醫療腐敗發生的根源在於“以藥養醫”的管理制度,而這項制度背後的體制原因,則是公立醫院喪失公益性,自主承擔經營壓力。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公立醫院走了一條從公益到逐利的路子。1984年10月,中央做出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在這樣的大背景下,1985年成爲我國醫改“元年”。這一時期,公立醫院改革的基本思路是模仿國企改革,放權讓利,放開搞活,提高醫院效率和效益,政府只給政策不給錢。隨着政府對公立醫院撥款逐年減少,公立醫院公益性逐漸淡化。

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國務院醫改專家諮詢委員會委員李玲至今都記得,2003年,她結束在美國的任教回國時看到的情況:“中國到處都在賣醫院,把醫院推向市場,醫院要自己養活自己。而在美國,醫療和教育都是政府優先投入的領域。”

2006年4月份,李玲帶領學生來到了當時以“賣光公立醫院”著稱的江蘇省宿遷市進行暗訪。有一家醫院,每個孕產婦來生孩子都要剖腹產。有一個農村孕產婦沒來得及剖腹就順利生產了,院長開全院大會點名批評醫生手腳太慢。李玲無比痛心地說:“這已經不是醫院,而是屠宰場!”在李玲看來,市場化導致過度醫療,醫院要養活醫護人員,要買設備,要建住院大樓,錢從哪裏來?政府撥款已經不到10%,剩下的錢只能從患者身上撈,公立醫院因此走上了一條逐利之路。

2006年10月,李玲應邀爲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講解《建設覆蓋城鄉居民的基本衛生保健制度》,她說,中國所謂的看病貴看病難,核心原因是政府失職。要讓老百姓看得起病,看得上病,看得好病,就必須保證醫療衛生事業的公益性,爲此,政府必須要承擔相應的責任,該投入的要投入,這是大方向。讓李玲欣慰的是,她的發言得到了政治局最高層的充分肯定。

2009年4月,新一輪醫改拉開了帷幕,新醫改方案確立了堅持公共醫療衛生的公益性質。新醫改3年來,主要成效在基層,即社區和鄉鎮衛生院,大城市的醫改還沒有實質性展開,所以,對於新醫改3年成效,大多數城裏人還沒有明顯感受到。

2012年,公立醫院改革開始在多個大城市推進。今年7月1日,北京市公立醫院開始試水“醫藥分開”,其中,友誼醫院將以醫事服務費取代掛號費和診療費,同時取消15%的藥品加成費,藥品以進價銷售。醫事服務費按照醫師的職級確定,並納入醫保報銷範圍。按照公佈的標準,根據醫師級別不同,醫保患者每人次個人支付標準爲2元到60元不等。

北京市醫改辦主任韓曉芳表示,建立醫事服務費制度,原本由藥費、醫療服務費、財政投入3個渠道構建的醫院收益,變爲由醫療服務費和財政投入兩部分構成。這樣做有利於斬斷“以藥養醫”的利益鏈條,根除不規範用藥現象,切實杜絕醫藥系統腐敗的發生和氾濫,真正實現“以醫養醫”。(安毅呂紹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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