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全國範圍內新冠疫情明顯呈現減緩趨勢，但與此同時，世界其他地區又迎來了新一波疫情傳播的高峯。新冠病毒是如何起源的？它又如何在短時間內蔓延至全球，並造成超30萬人感染？目前這些我們還知之甚少。全球累計確診病例數已超30萬在疫情早期，通過病毒基因測序和系統生物學分析，已基本確認其自然宿主爲蝙蝠。然而，關於「零號病人」的追溯問題卻仍是一個未解之謎。新冠零號病人溯源：爭論不休所謂的「零號病人」其實並非醫學專業詞彙，在公共衛生學上一般稱之爲indexcase（指示病例，IC，在傳染性疾病爆發時被公衛機構所確定的第一例病患）或者primarycase（原發病例，PC，第一個將該疾病帶入人羣的患者）。值得一提的是，因爲疫情或人爲關係，IC和PC通常不會是同一個人。新冠疫情爆發後，對新冠零號病人的尋找溯源對科學界而言確實極具挑戰性，也因此一直存在爭議。初期，學界廣泛認爲疫情最早在武漢華南海鮮市場爆發。這個距離漢口火車站不足一公里，面積已達5萬平方米的批發市場，除了各類海鮮之外，還常年交易着活鹿、鴕鳥、孔雀、狐狸、豪豬、貉、土撥鼠、黃麂、豹貓、果子狸、菜花蛇等數十上百種野物。1月11日，武漢衛健委員會在關於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的通報上表示，根據國家、省市專家的流行病學調查，此次新冠肺炎病例發病最早是在2019年12月8日。1月26日，據中國疾控中心病毒所消息，在武漢華南海鮮市場檢出大量新型冠狀病毒，提示該病毒來源於華南海鮮市場銷售的野生動物，而華南海鮮市場也被視爲本次疫情蔓延的源頭。新型冠狀病毒電鏡照片（圖源：國家微生物科學數據中心）因此許多人也一度認爲，新冠病毒最早由華南海鮮市場裏的野生動物傳染給零號病人，再由零號病人帶入人羣，從而引發接下來的疫情大流行。然而在武漢病毒所公佈華南海鮮市場檢測病毒結果前2日，著名醫學期刊《柳葉刀》發表研究指出，根據流行病學調查結果，第一例患者最早發病時間實際爲2019年12月1日，早於此前武漢衛健委公佈的12月8日。文章還表示，這名患者同其他患者無流行病學關聯，其家人也並未患病。BBC對金銀潭重症監護室主任吳文娟的訪談顯示，該男子是一名年過七旬的老人，病人有點腦梗、老年癡呆他的家離海鮮市場很近，但是由於患者身體不好，沒有去過華南海鮮市場。圖源：TheLancet既然該男子從未到過華南海鮮市場，與其他其他患者也並無流行病學關聯，那他又是如何感染的病毒呢？如果他是零號病人，爲何未發現他感染其他患者？1月26日，Science官網發佈一篇學術報道提出觀點稱：「武漢華南海鮮市場可能並不是新冠病毒在全球傳播的源頭」。遺憾的是，由於某些原因，該市場在疫情爆發之初即休市，許多現場證據沒有被保留下來，很難進一步研究取證。由於疫情最初階段病例記錄的情況不明，尋找到零號病人比想象中困難得多。來自喬治城大學的傳染病專家DanielLucey也表示，如果新的數據是準確的話，由於患者從感染病毒到出現臨牀症狀之間還存在潛伏期，第一例感染患者應該在2019年11月就已發生。2月20日，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聯合華南農業大學和北京腦科中心的科研人員在預印本雜誌ChinaXiv上發表文章指出，通過全基因組數據解析，追溯傳染源及擴散路徑證實，華南海鮮市場的新型冠狀病毒從其他地方傳入，在市場中發生快速傳播蔓延到市場之外。同時，現有擴散病例至少來自3個途經。3月9日，南開大學也在官方微信公衆號發佈消息稱，該校統計與數據科學學院黃森忠教授團隊經建模分析認爲，我國新冠肺炎疫情「零號病人」出現的時間可能是2019年11月24日左右。圖片來源：南開大學此外，網絡上還有傳言稱武漢病毒所一黃姓研究生爲零號病人，並聲稱是她將病毒從實驗室攜帶到外界，由此引發疫情。2月19日，中科院武漢病毒研究所在官網發表《致全所職工和研究生的一封信》迴應稱該言論純屬謠言。圖源：中科院武漢病毒所地圖顯示，武漢病毒所P4實驗室所在地——鄭店園區與爆發地華南海鮮市場之間相隔距離較遠。不難看出，隨着時間推移，想要找到國內的零號病人要比想象中困難得多。而且間隔時間越久，找到零號病人的可能性似乎就越低。北京大學美年公衆健康研究院執行院長教授寧毅表示，「目前我們最早只能追溯到12月1日，再往前的證據就很少了。現在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再破案就更難了。我們能做的只有落實好相關的政策，嚴格管理野生動物。」爲什麼要尋找零號病人？此前，許多專家學者對於尋找引發此次新冠疫情的「零號病人」的意義存在不同的看法。寧毅教授表示，「我個人認爲追溯零號病人還是比較重要的。我們需要知道這個病是通過哪種野生動物、以什麼樣的方式傳染到我們人類當中的。我們現在懷疑病毒來自蝙蝠或穿山甲，但如果其實來自其他的野生動物，而我們卻沒有引起相應的警覺，就可能引發下一次的大流行。」另一些專業人士則表示，在疫情初期尋找到零號病人固然重要，但隨着疫情發展，已不需要投入更多人力物力去尋找零號病人，意義不大。當務之急是弄清楚病毒特性，研發藥和疫苗，及時控制疫情發展。然而，目前疫情發展早已突破中國境內，全球累計確診病例數已經超過30萬，國際疫情進入下半場，且仍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世衛組織在3月11日的發佈會上指出，「過去兩週，中國境外COVID-19病例數量已經增加13倍，受疫情影響的國家數量增加2倍。目前，全球已經有114個國家/地區出現超過118000例確診病例，累計4291人不幸死亡。在未來幾周內，我們認爲確診病例數、死亡人數和受疫情影響國家的數量還會進一步攀升……因此，我們進行評估認爲COVID-19可被視爲大流行病。」因此，對於現階段的全球疫情情況來看，尋找各個國家原發病例即零號病人的工作，對遏制疫情的發展是還是相當重要的。以意大利爲例，作爲歐洲地區疫情最爲嚴重的國家，截至3月22日13時，累計確診53578人，死亡4825人，病死率居全球第一。疫情地圖數據據安莎新聞社2月21日報道，意大利北部科多尼奧報告了首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這名38歲的男子被認爲是首位本土感染患者，他於當月14日就診於科多尼奧的一家醫院並接受「流感治療」，後出現肺炎症狀，但未能引起重視。直到患者妻子回憶指出，患者曾與一名來自中國的同事接觸密切，院方纔爲其進行新冠病毒檢測，結果顯示陽性。這位「超級傳播者」後來被認爲造成了至少15人的直接感染，其中包括就診醫院的醫護人員和其他病患。除此之外，這名男子此前還參加了馬拉松等多場體育活動及商業聚餐，受影響人口數量或超過5萬，這也間接造成後期意大利北部的疫情大爆發。
意大利衛生部疫情地圖截圖儘管意大利是首個宣佈全國進入衛生緊急狀態的歐盟國家，但阻斷「超級傳播者」的失敗案例卻證明，意大利在疫情初期的應對策略仍然存在漏洞。在如此嚴峻的疫情下，如果意大利能儘早發現「零號病人」並嚴密追蹤其接觸史和傳播途徑，或許也不會到「封國」這一步。如上文所述，零號病人越早發現越好，如果能在疫情初期及時發現零號病人，便可及時阻斷傳染源，避免病毒進一步的傳播。圖片來源：央視網歷史上，尋找零號病人比較經典的例子是1995年在非洲暴發的埃博拉疫情。在埃博拉疫情暴發初期，科學家根據患者接觸史進行逆向調查，最終找到在當地森林中採礦的零號病人。隨後，科學家追蹤了感染者的接觸史，發現感染者先將病毒傳染給周圍的人，隨後前往醫院就醫。而當地醫院條件太差，多個患者共用一個注射器針頭，加上醫務人員感染，迅速導致病毒的大面積傳播。在掌握這些情況後，科學家採取緊急措施，改善醫院的操作條件，隔離可能感染的人羣，使得疫情快速得到控制，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基因測序技術助力溯源與這場上個世紀的疫情相比，應用新的基因測序技術也能夠在零號病人的尋找工作上起到助推的作用。2011年英國一家醫院曾突發超級抗藥性金黃色葡萄球菌感染，多種抗菌藥物顯示治療無效，傳統的流行病學追蹤研究也未能找到傳染源。科學家們使用基因測序技術，根據細菌的基因差別，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最初的病原攜帶者鎖定在一個醫院的工作人員身上，並將他隔離治療，切斷了病毒的傳播途徑，很快就控制了病情。至於經典的艾滋病零號病人溯源，基因測序技術也同樣起到了重要的作用。1984年，美國CDC將一名法裔加拿大航班乘務員蓋特恩·杜加斯誤認爲是把艾滋病從非洲傳入北美洲的零號病人。時隔30年後，研究人員重新檢查了20世紀70年代末收集的超過2000份血清樣本，並在其中來自舊金山和紐約的一批樣本中找到了足夠多的病毒基因並進行測序。對比測序結果發現，這批樣本中的艾滋病病毒與加勒比地區的艾滋病病毒樣本類似，而且這些病毒毒株已經具備不同的基因特性。這就意味着，大約在1970年艾滋病病毒就已經開始在舊金山和紐約傳播和變異。而對杜加斯血液樣本的分析結果也表明，他血液中的艾滋病病毒毒株只是當時美國出現的典型病毒毒株，並非艾滋病的零號病人。直到目前爲止，我們還是沒有弄清楚新冠病毒是如何從自然宿主跳躍傳播到人類社會的？中間宿主是什麼？病毒如何獲得的人傳人特性？儘管尋找零號病人不是控制疫情的必要條件，但如果能夠儘早的找到零號病人，一方面，可以根據其接觸史進行逆向追蹤，提早對接觸人羣進行檢測、隔離，避免疫情的進一步擴大。另一方面，也可通過對相關源頭進行深入調查，瞭解病毒傳播途徑以及確定病毒特性，爲疫情的分析、控制以及將來預警機制的建立，提供寶貴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