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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南省人民醫院見識逼真“心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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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鼓浪嶼,婦產科主任張菊新走進中國現代婦產科學奠基人林巧稚的故居,親切而又興奮。她帶領的婦產科,除了2名男醫生,基本上是一支充滿柔性堅強的娘子軍。曾當選“感動中原十大人物”的她,所做難度最高的手術是腹腔鏡下廣泛子宮切除術,既切除病竈、清掃淋巴,又爲病人保留盆腔自主神經,減少尿瀦留等併發症。目前瞄準的是腹腔鏡下的宮頸內膜、卵巢癌等手術。

在河南省人民醫院見識逼真“心術”(下)

有位90歲老太太,獨自從鞏義來到“省醫”要治股骨頭。體魄像運動員一樣的骨科主任鄭稼,接下了這一例最高齡手術,成功爲老太太做了股骨頭置換。骨科手術的勞動強度最大,當年計劃經濟口糧定額時,一般成人每月28市斤,骨科醫生每月32市斤。如今這裏醫生仍是清一色男性。骨科手術僅憑片子就能猜出是誰做的,連釘子打得歪了斜了都看得清楚。其中骨關節置換最爲艱險,一旦感染就是災難性的,所以固定使用主手術區最高級別的無菌層流手術間。

介入治療,老百姓統稱的“放支架”,如今漸成熱門。介入科主任李天曉,見證了手術大創小創微創無創的現代醫學人性化趨勢。介入手術的主要工具,不用薄薄柳葉刀,而是大平板DSA,即大型C臂數字減影血管造影X線機。我在監控室的視頻上看到,一條直徑只有0.035英寸的導絲,因親水性極強而號稱“泥鰍”,鑽入病人的腹動脈,順着血管游到鎖骨下,又遊向椎動脈、主動脈弓、頸動脈、腦血管,醫生打趣道:“這好比在高速公路上從鄭州到了許昌、平頂山!”曾赴美國學習的介入科副主任朱良付,放了兩段取栓錄像:原陽縣一名突發腦血栓下肢失去知覺的15歲女生,因在最佳治療時間、用最對症方式、使療效最大化而成爲“金牌病人”,手術剛一抓取血栓,她就忽然在手術檯上把腿擡起來了,2小時後行動恢復自如。另一段是腦動脈取栓,導絲先穿過1釐米×3毫米的腦血栓,一截直徑4毫米、長2釐米的導管套在它身上隨之移過血栓,導絲彷彿隧道里的火車,把導管留在那裏,自己後撤出來;然後支架送入導管,導管又後撤出來,留下的支架如一柄小傘自動膨開,兜住由紅白細胞混合成麪糰似的血栓,沿血管拖出體外……

血管瘤(畸形)診療中心主任董長憲的數萬張資料照片,記錄了病魔最直觀、最囂張的面目。草莓狀、海綿狀的瘤體,人體凡有血管處都可能生長,包括眼、舌、肝、脾、腸、淋巴等,甚至變出恐怖的“鐵面人”和“美人魚”……血管瘤、血管畸形是兩種不同的先天疾病,國外統計新生兒發病率爲3%~8%,一般良性,但會迅速蔓延產生併發症。不少患者被江湖騙子耽誤,以致疼痛、毀容、截肢和大出血死亡,其中KM綜合徵國外死亡率達50%以上。而迄今全國大醫院中唯一的這個特色專科,發明的尿素注射治療血管瘤等技術已居國際學術前沿,死亡率降至3%,求醫者遍及全國各地,甚至來自日本、羅馬尼亞,網上“好大夫在線”點擊量也近百萬。一位重慶青年“鐵面人”,紫紅瘤體包嚴了左半邊腦袋,頭上眼裏都在冒血,經血管瘤中心、普外、眼科三科聯合手術,病情正在好轉;河南杞縣20歲的農村女孩,淋巴管畸形使兩條大腿長成“美人魚”,4次手術切下十幾斤瘤體,植皮自己都用不完,穿上新買的牛仔褲走出了醫院……

採訪重症醫學科(ICU),第一眼就發覺,科主任秦秉玉溫厚的目光中過早地有了滄桑,這是在“前沿中的前沿”堅守6年的滄桑。這裏站的是最後一道崗,把的是最後一道門,把不住的話生命就從後門走了,後門通向太平間。

重症醫學科已列入國家一級診療科目。以最精良的設施、最充足的人力、最先進的手段、最優越的環境,集中收治最緊急危重病人的ICU,是省級醫院的一個發展方向,目前美國ICU牀位率已達30%,我國衛生部要求佔醫院總牀位8%。而我面前的,是全省最好的綜合ICU,有16張病牀、2個負壓層流病房,成立6年已收治病人4500例,無一例糾紛。新樓落成後,“省醫”ICU病牀將超過300張。

曾經公派到法國下諾曼底大區醫學中心研修重症醫學的秦秉玉,率領的團隊平均年齡28歲,15名醫生中3名博士以外全是碩士,護士長李黎明也曾赴澳大利亞聖文森特醫院學習。ICU收治的全院各科送來的病人,殊途同歸,都屬於多臟器功能不全、但尚有逆轉希望的重症患者,包括一些垂危的術後病人。ICU要抓住搶救的“黃金6小時”,恢復呼吸,控制炎症,進行多臟器功能支持促使逆轉,使病人度過危險期。一旦遇到術後活動性出血、腦腔出血等狀況,還把資深專科醫生請來會診或手術。所以,這是一個既作戰也協調的綜合平臺。

有兩位大出血的婦科病人,一例是疤痕子宮的第三胎剖腹產,一例是懷胎6月流產同時胎盤植入,兩例出血都像水龍頭一樣嘩嘩地順着指頭粗的吸引管奔涌。前者10分鐘就出血2000毫升放掉了人體血液的一半,婦產科主任在病牀上完成了剖腹探查止血手術,對秦秉玉感嘆:“多虧在你這兒!”後者搶救4天輸血19000毫升,終於幫這位21歲的農村女子保住了子宮。

ICU的病人命懸一線,下病危通知單如雪片一般。我見到的幾個肺炎、癌復發、剖宮產術後肺栓塞、妊娠合併重型肝炎剖宮產病人,即使神智清醒也是痛苦異常,病房裏隱隱迴響“邁向死亡的腳步”。

ICU的病人家屬也瀕於崩潰,每天16:00的10分鐘探視時,全是焦急憂慟的愁容。一位來鄭州打工的年輕婦女,探視磕傷牙牀血流不止的丈夫時,一聽醫生懷疑爲白血病,當場就暈倒在地。醫生一邊搶救病人,一邊還常常要搶救家屬。

所以朋友對秦秉玉搖頭:“你這工作太沉重。”

他回答的是重症醫學科科訓:“竭我所能,救治每一位重症患者。”

33歲的助手醫生張曉,是我臨時在手術區抓到的一位採訪對象,像他這樣的一羣年輕人,已是默默支撐手術室的新生力量。看他認真刷手直至肘部10公分以上,我才明白了短袖消毒衣爲什麼叫洗手衣。他彎腰用頭拱下壓板水龍頭,樂呵呵地說:“俯首甘爲孺子牛!”

膽囊結石加膽管狹窄的手術,來了2名助手醫生和2名進修生。張曉作爲一助,先站上手術檯主位,用電刀劃開15釐米長的刀口,吸引器吸走飄起的煙霧,器械進入腹腔,他發現膽囊壁有點厚。這時,主刀醫生走了進來,張曉退到助手位置,他目前的資歷只爲單純膽囊膽道的一級手術主刀。大約半小時後,主刀醫生完成了手術關鍵部分,餘下的膽道探查和放T管引流交給助手,張曉又站上主位。在等膽道鏡的間隙,他告訴我:“我做夢都在背誦器械使用流程,都快成強迫症了。上手術有癮,聽着手術鉗閉合卡緊時的咔咔聲,很清脆,我喜歡上臺。手術室這個世界很單純,也是責任所在。有這個平臺,有團隊傳幫帶,我希望多爲老師分擔一點,把自己埋在臨牀裏。”

天使的隱形翅膀

一縷陽光穿過滿樹嫩芽,射入主手術區的工作餐廳。

綠衣人、紫衣人、藍衣人,趁手術間隙下樓來吃盒飯時,貪看這點陽光都是奢侈。我平時吃飯夠快的,可剛動筷子,一旁的山慈明副主任已吃完了。周圍的板凳都沒暖熱,一撥一撥人就匆匆吃完走了,只爲同一個理由:手術還在樓上等着呢。

這就是手術室的日常節奏:

馮德廣說,每週是“5+2”,每天是“白加黑”。

張菊新說,累得一下手術,身子就靠着牆直接突嚕坐到地上。忙到凌晨三四點,回家路上不安全,乾脆就在值班室用軍大衣一裹,或與同事窩在一張長沙發上,就打發一夜,第二天一早接着查房,這是極其普遍的事。有時一天十幾臺手術,累得骨頭架子都散了,第二天早上都從牀上爬不起來,但反而還得爬得更快一點,怕術後病人出現合併症,要趕去病房觀察。

孟凡民出差去了新鄭機場,突接麻醉醫生報告,手術病人身體結構異常插不上氣管,火速從20多公里外返回,更衣,插管,又去趕上了飛機。偶爾外出午餐,剛叨了兩口菜,手術病人忽然心跳停止,又一路小跑趕回手術室。

秦秉玉在河南電視臺拍攝的《除夕守夜人》中,望着窗外萬家燈火,守着ICU的危重病人,年年春晚都只能看重播。也在醫院工作的妻子同樣忙碌,家裏只好讓八旬老父天天買菜做飯,又把剛讀初一的幼女送去住校。

程兆雲收治一位惡性心律失常的老農民,一天除顫一二十次,累得他躺在病人旁邊的牀上,一有險情就如彈簧一般跳起來。到了可以回家時,鬍子都長出來了。

朱良付正在理髮,接到報告,頭剃了一半就趕回醫院處理手術。

崔識遠穿着塑料拖鞋的一雙光腳,在手術檯下烏紫腫脹,卻如樹根似的一站六七個小時。

心臟外科一位年輕醫生,實在無法分身,只好讓病房裏一邊躺着他收治的重病人,一邊躺着患肺氣腫的他父親,累極了就對護士說:替我照看一下,讓我睡一小時。

醫護人員大冷天還制服單薄跑步來去,是要節省換衣服的時間。

58歲的高級技工郭大民,隨時排除故障保證手術檯上的病人安全,30多年沒過過節假日。

乳腺甲狀腺外科護士長李育紅說,我們是“無假日醫院”,穿上白大褂,就難講《勞動法》。

主手術區的女護工,匆匆走過說了一句:“一天小跑30公里!”

“省醫”400多對本院雙職工中,“手術室夫妻”約有十幾對,卻從無雙宿雙飛的浪漫。陳明耀和凌簫鳴夫婦,平日最多也就互相打個電話問問:“你在手術檯嗎?”麻醉科副主任醫師辛維政和婦產科副主任醫師王軼英夫婦,忙得顧不上孩子,手術做到夜裏,辛維政才捧着手機對孩子耳語8個字:“你睡覺吧,我吃過了。”

外人不知醫生整天忙些什麼,而住院病人和家屬近距離看到醫生常常手術做到凌晨,還天天準時7點多上班,不禁驚呼:咦!一住院才知道,原來你們恁忙!女病人看着懷孕的護士不停奔忙,噙着淚說:“要是俺家媳婦,會捨得讓她這樣?”

過勞,已是長期普遍狀況。手術室人員已形成一些共同特點:

說話快,動作快,思維快,個性也爽快;

站功好,乘火車不怕買到站票;

缺瞌睡,沒有失眠的,上飛機2分鐘就能睡着;

護士說醫生都像“餓死鬼”,一下手術就到護士站找吃的,連下一層樓吃飯都嫌耽誤手術,隨便找點什麼墊墊肚子;

護士出學校門進醫院門,沒空逛街遊樂,不會花錢;

護士沒胖的,身材都苗條;

經期須墊尿不溼,護士即使暈倒,緩過來也照常工作;

爲了避免扎堆,護士長建議護士懷孕排隊。孕期在家被父母公婆丈夫捧在手心,一上手術間就進入忘我狀態。唯一好處是分娩順產的多,產程也快,有位護士在手術區忙到羊水破了,自己從三樓走到四樓產房,很快孩子就呱呱墜地……

就連職業病也是一樣,長期生物功能紊亂,許多人患了下肢靜脈曲張、肩周炎、頸椎病、腰椎病、膀胱炎……

孟凡民常與薛煥洲調侃,說他“個大,臉黑,壯得像頭棕熊,是個鐵打的人”。薛煥洲身體夯實,年輕時差點當上飛行員,現在依然健朗,飯量大,消化好,手術間隙10分鐘也能睡一覺,出差半夜回來就在車上睡覺……但他與孟凡民私下笑嘆:我自己總結了4個字,生不如死。哪天能坐在家裏看着《新聞聯播》喝着粥,就是我的奢望!

這些外科醫生,這些高級知識分子,莫非都是呆板的手術匠,都是僵化的機器人,他們不會生活嗎?他們不愛生活嗎?

“省醫”2012年內部春晚上,大外科的節目掀起了意外的高潮:以孟凡民爲首的科主任、支部書記和醫生、博士12人,一襲燕尾服登臺表演男聲小合唱,引吭高歌世界名曲《我的太陽》《喀秋莎》《友誼地久天長》,最後以晚會結束曲《今夜無眠》壓軸,激起全場歡聲雷動!不擅唱歌的薛煥洲,則在前年內部春晚上,背上一口大鍋扮演老炊事班長,與扮演洪常青的孟凡民一起,演出小舞劇《紅色娘子軍》……

喜怒哀樂,七情六慾,醫生也是人,醫生也是普通人。然而,人的時間是有限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選擇當了醫生,就意味着無窮無盡的放棄、付出、奉獻!

“最大最大的事就是病人,一切爲此讓路。”病人事大,家人事小;離病人近,離家人遠;給病人多,給家人少,這就是醫護人員在大愛與小愛之間的分配原則、取捨原則。

“爲了手術,沒了生活。”他們感嘆,與流行脫節,比時尚落伍,所有興趣和所有享受,非不爲也,實不能也,也應了那句話:“科學就是一杯白開水。”

對這些最該出去透透氣的人提起旅遊,他們一臉茫然,護士長更怕過節,爲家在外地的護士頂班,只能看着節日屬於別人;對這些最懂得健康的人提起養生,他們一臉漠然,護士一般都嘴勤腿勤眼勤手勤,家中都很整潔,但在醫院很有耐心,回家就沒了耐心,累了一天下班,只想睡覺。

孩子成了他們心底最軟之痛。在幼兒園,最晚接孩子的常常是手術室護士;在家裏,孩子發燒生病也只有等手術結束回去護理。一兩歲的孩子,睡着了小手還拽着媽媽的頭髮或衣襟怕媽媽走,可媽媽盯着無情的時鐘,狠狠心掰開小手在哭聲中離去。一個4歲女兒每次電話打給手術室的媽媽:“媽媽你幾點回來呀?”媽媽都說不知道,女兒解不開疑問:“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問護士的快樂,她們說,每年的科室春晚最開心,大家回到少女時代,回到歡樂之中,跳舞,遊戲,自編自演唐朝皇帝到現代的穿越劇,模仿非誠勿擾親友團相親……

問護士的浪漫,她們說,用小燈籠、碎花蕾絲、溫馨提示小卡片、卡通漫畫裝點病房,把喊病人“幾牀”改爲尊稱“爺爺”“阿姨”等等,在癌症病人牀頭插幸運竹,幫患兒對繼母喊出第一聲“媽媽”……

最後問到底線:你們經常看到……死?

“家裏有一位親屬生病或去世,我們都要悲痛很久。而每天都要面對生死的醫生該怎麼辦?他們只能把自己的情感降到最低點,以保證技術動作不會變形,以及對下一位病人做出冷靜診斷。”電視劇《醫者仁心》編劇徐萌說。

“省醫”的外科護士輕輕嘆道:“人的生命太脆弱了,說沒就沒了。有病人走了,科裏的氣氛就很靜穆很凝重,護士們也很沉默,只是手腳更勤快了。”這時的勤快,就是她們的哀悼,她們的慈悲。有天深夜,一位長期住院的癌症老人走了,護士們細心料理屍體,清潔腔道,穿好壽衣,送老人最後一程。從國外省外趕來的老人子女,看着護士做好一切,硬要塞錢給她們,她們婉拒了……觸撫一具具漸漸冷卻的軀體,維護人間最後的尊嚴,把每張容顏都擦拭乾淨,連病人臉上常有的血垢也不留一點痕跡,護士們手腳勤快地默默做着,既沒爲自己感動,也不爲自己辯解,很平常,習慣了。

護士愁嫁,如今已成話題,網帖也有《娶妻不娶醫護女》,醫院領導擔心報道出來影響護士找對象。然而,偏有明智男士宣言專門要找女護士:“這麼美麗可愛堅強心腸好的女孩,娶妻如此,福氣啊!”一身素潔的護士服,浸染汗水之後,迎送生死之後,依然優雅而又性感!

想起那個女子說過,夜半時分,脫下護士服,下班獨自回家,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可靜可靜了,她突然想在路燈下張開雙臂放開嗓子大喊一聲

喊吧!飛吧!“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我知道你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帶你飛給你希望!

爲了一塊百年老牌子

醫患矛盾,一道繞不開的坎兒,一個踏向哪邊都爆炸的雷區。

仁慈的醫院,聖潔的醫院,怎麼可以變成一個身體、生命、金錢、人性、命運、慾望、情感交織碰撞的最極端、最赤裸、最糾結、最敏感、最脆弱的戰場!

技不如仙者不能爲醫,德不近佛者不能爲醫;不爲良相,則爲良醫;醫生是白衣天使;醫生是知識分子;醫生是服務員;醫生是百姓……歷史落差之中,醫生成了什麼,對患者而言,要麼是救他的神明,要麼是害他的“白狼”?兩個極端之間,那一片醫患曾經共同擁有的晴空哪裏去了?

砍殺、毆打、辱罵;錯位、誤解、猜忌。ICU病人家屬嘴邊上的話:“關住門兒誰知道你們在裏邊咋乾的!”電梯裏就診者說:“黑心醫生開恁多藥治不好個咳嗽!”熟人來找醫生介紹看病也叮囑:“你跟你同事打個招呼別宰我呀!”……

生命倫理學,公民生命健康權,更是醫患矛盾的深層焦點。正如《醫生被刺的反思》的作者所言:“很多患者認爲,看病就是"消費",只要花了錢,就應該治好病,如果治不好,醫生就是"圖財害命"。事實上,現代醫學遠沒有達到包治百病的階段,這是由生命的複雜性決定的。對於大多數疾病來說,醫學上更多的是緩解而非治癒,這不是醫生的問題,而是醫學的侷限性。即便是某些常見病,治療上也有無效概率……”所以一位西方醫學家說過:“醫學是一種可能性的科學。”醫患聯手,把惡化的可能性減到最小,把好轉的可能性增至最大,這是上天賦予的契約。可至如今,在法律滯後和輿論偏頗之下,醫生被推上了只能把人治好救活一途,一些醫鬧和病人家屬拿這說事,不知何處揣着攝像頭、錄音機,不知何時揮來拳頭、砍刀、水果刀……

醫患矛盾成了當今社會的疑難雜症,柳葉刀已覺無力。一向容易抱有清高的精英意識的醫生羣體,舔着傷口反思。有人黯然選擇了放棄從醫,自己不能放棄,就讓子女放棄。

制度根源的問題解決,顯然不能一蹴而就,美好期待還寄望於公立醫院改革的目標讓醫生有尊嚴,讓患者有保障。

當然,人們可以指責醫生。中國自古“醫儒相通”,儒即文化素養和人文關懷。美國醫生也概括了醫生使命:“有時是治癒,常常是幫助,總是去安慰。”……然而在現實中,暗藏紅包和提成的灰色地帶,演變成了醫院的黑色慘案。同時,醫學的唯真求實,醫生的明快決斷,作爲社會稀缺資源的優越而又辛勞,作爲風險行業的審慎而又自衛,有時也會變爲一柄雙刃劍,不免寒光逼人。而醫生行業自身的“短板”,是職業習性的相對封閉內向,從醫學院起就缺乏醫患公關的啓蒙,沒什麼傾訴慾望,不擅長溝通功能,囿於專業圈子,信奉一技之長,認爲治病救人的最佳方案最好技術高於嘴上功夫,何必虛與脣舌,問心無愧而已……而絕望無知的患者,遭遇冷漠生硬之時,便以滴血的屠刀挑戰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權力。

但是,人們更應相信醫生。相信他們竭力堅守的善良和乾淨,相信他們最基本的職業道德和人性操守,相信他們奉爲圭臬的醫學、醫院、醫生的普世剛性原則。長期學醫從醫打下的深刻烙印,已化爲忠誠不渝的專業情結,熱愛科學,尊重生命,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沒有哪個醫生不想把病人治好。無論多麼委屈憤懣,他們內心還是秉持公正道義,不會因爲干擾而放棄拯救生命的希望,雪亮的無影燈下也藏匿不了陰暗污濁。在“省醫”,一位醫生說得實在:“我盡我最大努力,誰願砸自己的牌子呢!”一位醫生說得質樸:“醫生必須先做一個比一般人要好的人。”

“省醫”前身是中華基督教內地會,這所西醫“福音醫院”1904年創辦於開封,1950年2月命名爲河南省人民醫院,1955年3月隨河南省政府遷址省會鄭州。百年以來,崇尚聖潔的宗教情懷,靈魂救贖的文化基因,在與中國文化和時代精神的不斷融匯之中,積澱爲生生不息的正能量。這與江湖遊醫在動機、需求、層次上有着天壤之別。強大的傳統氣場,持久的潛移默化,羞於言利,甘於奉獻,摩頂放踵,鞠躬盡瘁,使歷代醫護人員傳承着一種精神的高潔,一種人格的堅挺。正如院長馬保根總結的“省醫”標準:堂堂正正做光明磊落的人,踏踏實實做敬業奉獻的人,至誠至善做促進和諧的人,至精至美做追求卓越的人。

眼科老主任楊玉霞,爲了探索醫術,把沙眼衣原體接種在自己眼睛裏;

骨科老主任段汝訓,在搶救大出血病人時,倒在手術檯上;

神經外科創始人黃志華,長期在X光室觀察病況導致急性白血病,去世時僅40來歲;

麻醉科主任孟凡民積勞成疾,突發心梗,開胸做最大的搭4根橋手術時,手術室外站滿了含淚的人羣;

婦產科主任張菊新在做一例廣泛子宮切除術時,突發心梗暈倒,直接拉到導管室放了心臟支架,差點搶救不過來;

腹腔鏡診療中心主任王旺河心臟放了支架;

胸部外科副主任張曉林做了心臟搭橋;

骨科兩顆才40多歲的心臟也已不堪重負:病區主任羅建平,忙到臘月廿八因胸悶住院,查出心臟冠脈兩條大血管堵了80%~90%,又沒合適支架可放,主要就靠意念支撐,仍然一天到晚埋頭手術檯;主任醫師田書建也放了支架……

“他們有病正常,沒病纔不正常呢!”從事證券交易工作的李笗,一直生活在“省醫”家屬院裏,父親李永槐、丈夫鄭稼是兩代手術科室主任,丈夫過的就是父親的生活。對血壓和心臟都不太好的丈夫,她的心情是矛盾的,既怕他手術辛勞,又覺得“你還沒我爸敬業”。

在介入科採訪時,我試穿了30多斤重的鉛背心,是手術醫生剛脫下來的,都汗溼了。才一二十分鐘就肩背痠沉,醫生告訴我:沉不是問題,射線長期照射是要命的問題。

救病人的命,傷自己的身;

爲病人搭橋,累到自己搭橋;

透支自己的性命,延續病人的性命;

苦了自己和家人,造福病人和家屬……

而同時,手術室的工作餐裏,多了一碗熱湯麪,多了一隻雞腿,多了一個橙子或蘋果,都是清苦之中的無比知足!

這就是真實確鑿的手術一線,這就是前仆後繼的醫護人員!爲了生命,爲了希望,爲了信仰,爲了愛,日日夜夜都在默默無言的堅持之中,“泄一口氣就下來了,咬咬牙就過去了,憑良心吧。”大醫精誠,魂魄永在。

“省醫”領導還兩次帶領全院員工,無償獻血近20萬毫升,單日獻血人數、獻血總量均居全省衛生系統之首。一輛獻血車不夠又來一輛,還有員工自己打車去血站獻血。張穎霞護士長6次獻血1200毫升,她說:“根本不是爲了作秀,醫者仁心,這個職業太高尚了。”

其實在醫患之間,雖有恨,更有愛;雖有可怕,更有可親;雖有陰霾壓頂,更有春風盪漾。太陽每天升起,日子還要繼續,如果沒有真實生活中美好溫暖的主流,涓涓滴滴滋潤人心,醫生堅持不下去,患者也堅持不下去。醫患共同迎擊病魔死神,原本就是一對親密的同盟朋友,互爲依存的情感,互爲支撐的信念,在今天顯得尤爲珍貴。

乳腺甲狀腺科主任尤偉,被稱爲“最適合當大夫的人”,工作敬業,手術精湛,而且“啥時候見了都是笑眯眯的”,連他的病人都因這個“省醫”美男子之一而驕傲。病區護士趙培告訴我,當醫療負面新聞甚囂塵上之時,尤偉在每天晨會上都告誡大家:“要站在患者角度換位思考,患者看病求着醫生,我們應當盡力做到最好。醫患發生矛盾,肯定有醫護人員做得不夠的地方,當你想發火,先不要說話,想想這句話說出去對病人有沒有傷害,要提高與病人和諧溝通的能力。”這個曾爲化療女患者發明了“粉紅小帽”“紅手鍊”的科室,最近被衛生部評爲“優質護理服務先進病房”。

從事計算機專業的普通外科32牀患者小李,笑言自己曾是“被心理輔導”對象。闌尾炎本是小手術,他卻因穿孔加壞疽被救護車拉來急診,併發感染又造成了腸瘻,劇瘦20多斤。最悲觀頹廢時,他整天表情木然,目光直直盯着天花板,連續一兩週不說話。但在張學東主任和張鵬醫生等開導下,在護士們的照料下,他如今成了病房裏的一道陽光。他感慨外科病區就像一個戰地醫院,病人好了可以迴歸正常,醫護團隊卻在非正常環境中長期奮戰。他說,救死扶傷,醫患有什麼好對立的?哪一方偏激都不是好事,還是要互相理解信任。

有位婦科病人被3個不經意的小動作感動了:第一個是進醫院時,護士隨手爲她輕輕撣去了身上的灰塵;第二個是在手術間,科主任把手伸進被子裏拍撫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緊張;第三個是在病房裏,醫生護士的腳步總是不見停歇。

ICU的醫生護士,特意在每天下班換上家常衣服後,走進門外的病人家屬中間平等交談,及時講解病人的狀況和趨勢。

半夜三更,病人家屬的電話把手術醫生從夢中叫醒,爲病人術後通氣報喜:“我愛人放屁了!”

女病人對女醫生掏心窩子,性隱私、第三者感情、同性戀傾向、離婚後對前夫的懷念等等,無話不談。

手術千辛萬苦做下來了,醫生看到一個笑臉,聽到一聲感謝,甚至得到病人家屬噗通一跪,就是最好的獎賞、最大的欣慰……

一位外科主任告訴我,雜誌刊登美國一項幸福指數統計,幸福指數最高的前10位人羣,第一是腫瘤科大夫,第二是媽媽……

我驚訝,我相信,我祝願!

3月6日22:30,整個城市已漸漸入眠。

我又來到了主手術區,燈火通明之中,依然一派硝煙瀰漫戰火紛飛!

15號間,主動脈夾層動脈瘤,最大的心臟外科手術之一,副主任醫師張志東戴着鑲有2.5倍放大鏡的眼鏡,在做升主動脈替換加主動瓣替換術和“象鼻子”支架手術,肯定要做到凌晨五六點了;

9號間,骨科病區主任羅建平,在對一例腰椎管狹窄做術中自體血回收的椎管減壓植骨內固定手術,估計凌晨一點結束;

10號間,胸部外科主任醫師何苡,在爲一例支氣管擴張大咯血的急診做肺葉切除術,估計凌晨一點結束;

18號間,神經外科副主任醫師陳航做的顯微鏡下經鼻垂體瘤切除術快要收尾;

2號間,乳腺甲狀腺科手術正在“翻檯”,主任醫師張斌的下一例巨大乳腺纖維瘤切除術,接上了剛完成的左甲狀腺次全切術;

3號間,骨科主任醫師陳書連在爲15歲少年做肌肉巨大纖維瘤切除術,估計凌晨一點結束;

4號間,肝膽外科主任醫師王亞東在做疑似脾破裂探查手術,估計凌晨一點結束……

直至將近00:00,還有8臺手術正在緊張進行。

沉沉夜幕之中,我站在“省醫”門口,回望一號病房大樓。

手術室在哪裏?一塊恆溫22℃的冰晶,藏在大樓的腹心,看不到它的一絲光亮,聽不到它的一點聲音。

但我知道了,這是一所什麼樣的醫院,一所什麼樣的人民醫院。(王鋼陳召起許曉波田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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